几天前,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九岁的儿子告诉我,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写更多他正在创作的故事。他的这番话和他说过的任何话一样让我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所创作的故事感到兴奋,还因为他发现了这种工作方式。自己做一个项目和普通工作的区别就像滑冰和散步一样。它更有趣,而且也更有效率。

从这个意义上说,滑冰者做了多少伟大的工作? 如果不是全部,那肯定也是很多。(译者注:没太懂)

在你自己的项目中工作有一些特别之处。我不能确切地说会让你你更快乐。一个更好的词应该是兴奋或者忙碌。当事情进展顺利的时候,你会感到快乐,但往往并不会那么顺利。当我写文章时,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感到担心和困惑:担心文章会写得很糟糕,还会因为在摸索一些我看不够清楚的想法而感到困惑。我能否用文字把它描述出来?最后我通常可以做到,当然需要足够长的时间,但我不确定;最初的几次尝试通常会失败。

当事情解决时,你会觉得很快乐,但是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随后你就会遇到下一个问题。那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对于那些喜欢这种工作方式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了。你觉得自己好像是生活在自然栖息地的动物,做着你应该做的事情ーー也许不会一直快乐,但却是清醒而充满活力。

许多孩子都经历过为自己的项目工作的那种兴奋感。困难的部分是如何找到这些与你作为成年人所做的工作之间的关联。而我们的习俗让这变得更加困难。我们认为“玩”和“爱好”与“工作”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对于一个正在建造树屋的孩子来说,建造树屋和建筑学或工程学是否有直接的关联,是不清晰的。我们没有指出其中的关联,而是通过含蓄地把孩子们做的事情与真实的工作区别开来,从而对其进行了隐藏。[1]

我们没有告诉孩子们他们的树屋可能与他们成年后所从事的工作有什么关系,而是告诉他们这可能和学校有关系。而不幸的是,学校的作业往往和自己的项目有很大的不同。学校的作业通常既不是一个项目,也不是任何人自己的。因此,随着学校变得越来越严肃(译者注:兴趣爱好往往是没有那么「严肃」的),致力于自己的项目显得如此稀缺,就算有的话,也显得孤立无援。

想到所有的高中生都放弃建造树屋,坐在教室里尽职尽责地学习达尔文或牛顿的知识,从而通过一些考试,这是有点悲哀的。真正能够让达尔文和牛顿能够名垂青史的,是他们的建造树屋(译者注:兴趣爱好,自助钻研),而不是为了考试而学习。

如果让我在孩子们取得好成绩和他们自己雄心勃勃的项目之间做出选择,我会选择那些项目。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纵容孩子的父母,而是因为我从另外一个层面出发的,我知道哪个更能取得更多的未来收益。当我为 Y Combinator 挑选创业公司的时候,我并不在乎申请者的成绩。但是,如果他们有自己的项目,我更愿意听听这些项目的故事。[2]

学校变成这样可能是不可避免的。我并不是说我们必须对其进行重新规划设计它(也不是说我们不需要),只是说我们应该知道它对我们的工作态度有什么影响——它把我们引向尽职尽责、单调乏味的工作,常常把竞争当作诱饵,而远离滑冰。

有时候,学校作业会成为一个人自己的项目。比如,每当我要写一篇论文时,那将会成为我自己的一个项目——讽刺的是,英语课除外,因为英语课上写的东西都是假的。当我进入大学,开始上计算机课程时,我要编写的程序就成了我自己的项目。每当我写作或编程的时候,我总是在滑冰,从那以后就一直如此。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项目可以称之为自己的项目?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有些原因太过复杂,有些原因又有着太多的利害关系。事实证明,有两种意义上的工作可以称之为你自己的:1)你是自愿做的,而不仅仅是别人让你这么做的;2)你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前者的判断标准是非常明显的。那些非常关心自己工作的人,通常对主动工作还是被动工作非常敏感,而工作要么是主动的,要么就是被动的。但是测试标准不仅仅是你是否是被动去做某件事。你可以选择去做别人让你做的事情。事实上,你可以自己掌控,而不仅仅是别让让你做的那样。

例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数学作业是他们被动要做的。但是对于我的父亲来说,他是一个数学家,却不是这样。我们大多数人认为数学书中的问题是用来测试或扩展我们对书中所学的知识的。但对我父亲来说,问题才是最重要的部分,而书中的内容只是一种注释。每当他拿到一本新的数学书,对他来说就想得到了一个谜题:这里有一组新的问题要解决,他就会立即开始着手解决所有的问题。

一个项目可以称之为是自己的项目的另外一个判断标准:自己一个人做,显得比较模糊。它逐渐转变为合作。有趣的是,它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变成了合作。合作的一种方式是共享一个项目。例如,当两个数学家合作做一个证明,这个证明是在他们之间的对话中形成的。另一种情况是,多个人分别从事自己的项目,最终这些项目就像拼图游戏一样互相拼凑在一起。例如,当一个人写一本书的文字部分,另一个人做平面设计部分[3]。

这两种合作方式当然可以结合起来。但是,在适当的条件下,从事自己的项目的兴奋感可以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它慢慢消散于大型组织汹涌的工作流。事实上,成功组织的历史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保持这种兴奋的技术的历史。[4]

第一代 Macintosh 的制造团队就是这种现象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像博瑞尔 · 史密斯、安迪 · 赫茨菲尔德、比尔 · 阿特金森和苏珊 · 卡雷这样,他们这样的人并不是在听命行事。他们不是史蒂夫 · 乔布斯打出的网球,而是史蒂夫 · 乔布斯放出的火箭。他们之间有很多的合作,但他们似乎都各自感受到了在自己的项目上工作的兴奋。

在安迪 · 赫茨菲尔德关于 Macintosh 电脑的书中,他描述了他们如何在晚饭后回到办公室,工作到深夜。那些从来没有体验过为一个让自己兴奋的项目工作带来的兴奋感的人,是无法区分这种长时间的工作和在血汗工厂或锅炉房里的长时间工作的,但是它们其实是截然不同的。这就是为什么教条地坚持“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是一个错误,“工作/生活”这个词本身就包含着一个错误:它假定工作和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对于那些认为“工作”就是尽职尽责、按部就班的人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对于滑冰者来说,工作和生活的关系最好用一个破折号来表示,而不是斜线。如果一件事情我不愿意让其占据我的生活,那么我也不想让其成为我的工作。

当然,当你在制造像 Macintosh 这样的东西时,更容易有这种水平的积极性。做一些新的东西很容易让人感觉是在做自己的项目。这也是为什么程序员倾向于去重写那些本不需要重写的代码,或者为已经存在的东西编写他们自己的版本。(译者注:重复造轮子的原因)这有时会让管理人员警觉,并且通过代码行数来衡量工作量,这勉强算得上是最佳解决方案。但这种情况并不总是因为他们傲慢或无知。从零开始编写代码也更有意义——它的意义更大,一个优秀的程序员可以因此提前完成任务,尽管可能会制造出一些重复的代码。实际上,鼓励这种重写可能是资本主义的优势之一。一个需要软件来做事的公司不会去使用另一家已经编写好的软件,因此他们必须自己编写,而这往往会带来更好的结果。[5]

滑冰和解决新问题之间的自然一致性是创业公司回报率如此之高的原因之一。解决问题不禁可以得到更高的收益,而且你在处理这些问题时,还可以享受到生产效率的提升。事实上,你的生产力会得到双倍的提高:当你从零开始设计时,更容易招募选手,而且他们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滑冰上。

史蒂夫 · 乔布斯通过观看史蒂夫 · 沃兹尼亚克的比赛,对滑冰者略知一二。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人,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做事的框架,他们会处理细节的。事实上,他们也会坚持这样做。要让一个项目感觉像你自己的,你必须有足够的自主权。你不能按部就班地工作,或者被官僚主义拖慢速度。

确保拥有自主权的一个方法就是不要有老板。有两种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自己成为老板,以及在工作之外从事项目。尽管初创公司和开源项目在财务状况上处于两个极端,但它们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它们经常由滑冰者运营。事实上,二者之间也存在着转换的快速通道:发现创业点子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为了好玩而做一个项目。

如果你的项目是那种能赚钱的项目,那么你就很容易开展工作。如果不怎么赚钱,那就很难了。最困难的部分,通常是如何调整我们的情绪。这就是为什么成年人比小孩更难。孩子们只是一头扎进去搭建他们的树屋,而不用担心是否在浪费时间,也不用担心和其他树屋相比会有什么不同。坦率地讲,我们可以从孩子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大多数成年人对“真正的”工作的高标准并不总是对我们有好处的。

在一个人自己的项目中,最重要的阶段是开始阶段:当你从认为做某件事可能很酷,到真正开始做时。此时,高标准不仅无用,而且肯定是有害的。有一些人开始了太多的新项目,但是我怀疑,更多的人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开始那些只要开始就会成功的项目。

但是,如果我们小时候不能从我们的树屋在通往成人项目的道路上的知识中受益,那么作为成年人,我们至少可以从知道我们的项目回到树屋的道路上获益。(译者注:强翻)还记得你小时候开始做一些新事情时的那种盲目的自信吗?这是一个值得重新获得的重要品质。

如果作为成年人很难保持这种自信,我们至少会更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孩子们主动或被迫从一种工作跳到另一种工作,很难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我们对不同类型的工作了解得更多,对我们所做的工作有更多的控制权。理想情况下,我们可以同时拥有两个世界(译者注:成年人世界和孩童世界)的最佳结果:在选择自己的项目时可以深思熟虑,在开始新项目时可以盲目的自信。

备注

[1] “兴趣”是一个奇怪的词。它意味着工作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真正的工作是不能被评判的——但最初它只是相当普遍意义上的痴迷(例如,甚至是政治观点),就像小孩子喜欢骑马一样。很难说含义变得更加狭义是好还是坏。可以肯定的是,存在着很多错误的判定——很多项目最终来看都是很重要的,但最初可能因为只是单纯的爱好而被忽略。但另一方面,这个观点为一些早期的、处于丑小鸭阶段的项目提供了有价值的掩护。

[2] 虎爸虎妈,就像父母们经常做的那样,正在打最后一场战争。在过去,成绩更重要,成功的途径就是获得证书,登上一些预定的阶梯。不过,他们只关注成绩并不是完全错的。如果他们侵入项目的领地,强迫他们的孩子做这种工作,这样反而会让他们厌恶这种工作,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成绩已经是一个严酷的、虚假的世界,父母的干预并没有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做自己的项目是一件更微妙、更私密的事情,很容易受到伤害。

[3] 在从事自己的项目和与他人合作之间,存在着复杂而渐进的边界,这也正是人们对“孤独的天才”这一概念存在如此多分歧的原因之一。在实践中,人们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进行合作(或不合作),但是孤独的天才的想法绝对不是一个神话。这其中有一个核心的事实,它们都有某种特定的工作方式。

[4] 合作也是强大的。最理想的组织应该将合作和所有权结合起来,将对两者的损害降到最小。有趣的是,公司和大学院系从截然相反的方向接近这个理想状态:公司坚持合作,偶尔也设法招募滑冰运动员并允许他们滑冰,大学院系则坚持做独立研究的能力,他们雇佣的人员可以选择是否合作。

[5] 如果一个公司能够设计出这样一种软件,即最优秀的新进程序员总能得到一份干净的工作,那么这个公司就可以永远保持年轻。这也许并不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有一个软件骨干,用足够清晰的规则定义一个框架,个别程序员可以进行他们自己的实现。

感谢特雷弗·布莱克韦尔(Trevor Blackwell)、保罗 · 布赫海特(Paul Buchheit)、安迪 · 赫茨菲尔德(Andy Hertzfeld)、杰西卡·利文斯顿(Jessica Livingston)和 彼得 · 诺维格(Peter Norvig) 阅读本文的草稿。


由于本人能力有限比较菜,所以大部分内容是结合机翻完成的,若内容有误,还请留言,我会在第一时间进行更正。

本文翻译过程中,一直没有找到「skater」的贴切译法,个人感觉应该是可以自行掌控方向,并且速度较快的人。

原文地址:http://www.paulgraham.com/own.html

原文标题:A Project of One's Own

原文发表日期:2021年6月